广东梅州文星瑞《梅州祷雨歌》解析

梅州人知道文星瑞，大多因为其父文晟。

文晟，江西萍乡人，于道光二十八年（1848）至咸丰五年（1855）出任嘉应直隶州知州，咸丰八年（1858）六月复任。在太平军攻城中殉难的知州文晟等人的事迹上闻，朝廷赠谥文晟“壮烈”，立庙祭祀，在嘉应州城西南隅建立文壮烈公祠。

文壮烈公祠成为梅州继文天祥、刘元城之后的第三座名人祠，诗人侯达《谒先师文壮烈公祠有感》云：“时公号令明且肃，一呼百应民不惊”。黄遵宪《铁汉楼歌》有“嘉应太守亦义士”之句，即歌颂太守文晟。

文星瑞，字树臣，道光四年(1824)举人，咸丰初年曾在福建任司马、同知等职，后任罗定直隶知州和高廉兵备道道员。

文星瑞虽为武将出身，但是饱含文人情怀，入诗社，耽吟咏，其著有《啸剑山房诗钞》八卷，收录古今体诗624首。笔者翻阅其《诗钞》时，发现其中收录有《梅州祷雨歌》一首，对梅州道咸之际的祈雨情形记载十分详细，现录其全文，并试做解析：

祝融炽炭煎海水，老蛟窜伏灵鼍死。

炎炎赤日天无云，渴睡丰隆鞭不起。

吏民祈雨谋佥同，祖师迎请阴那峰。

神巫女妆跳且舞，柳枝插首额抹红。

男妇狂走满街市，大鼓小鼓声逄逄。

炷香默祷若有应，疏点豆大筛晴空。

久涸得此望霑足，小惠那许收奇功。

东皋老农潜叹息，补秧不及分秧节。

富民拥粟尚可支，贫民辍耕安得食？

近者潢池屡弄兵，豺虎纵横道途塞。

况复岁歉被饥驱，流民逃荒甚逃贼。

我闻此语长嗟吁，大声疾向真宰呼：

曾不欲天之雨金与雨珠，

但愿杨枝一洒灌顶如醍醐，

槁者立起僵者苏。

胡为屯此膏区区，天乎天乎将何如？

光绪《嘉应州志》卷三十《灾祥》记载：“（咸丰）七年二月至五月，不雨，斗米千钱，饥民请赈，哗于州署，不期而集者千人，秋大水，冬麦虫生。”“八年，红头虫食麦殆尽。”由此可知，梅州地区在咸丰七年（1857）、八年（1858）出现过较大面积的旱灾。丰隆即是飞龙，龙王负责行云布雨，但是久旱不雨，蛟鼍蛰伏。此时正是插秧时节，“东皋老农”也只能仰天长叹。由于连年的旱灾，加之太平军残部流窜到闽粤边境，致使流民四起，民怨沸腾。目之所及，深情流露，此文正是对此种情形的真实记载。

文星瑞在注解中指出：“唐了拳和尚卓锡于州之阴那山，示寂后，颇著灵异，州人呼为祖师，祷雨多应。”自惭愧祖师显圣以后，梅州地区遇到旱灾，州官县令多到阴那山祈雨。其时，神巫柳枝插首，额抹朱红，锣鼓震天，市民观瞻，仪式隆重，极尽虔诚。具体到文晟祈雨的记载情况，中山大学周大鸣教授在《阴那山惭愧祖师祈雨显圣表》中总结有两条信息：

其一，道光三十年（1850）七八月间，大旱，嘉应州事文晟迎祖师法身于雨花庵，一雨三日，为文志谢，并题联，阖州绅耆士庶敬酬匾额“霖雨苍生”。

其二，咸丰八年（1858）八月，甘露未布，文晟复迎祖师祷，油然沛然，既粘且渥。结合文中“潢池弄兵、豺虎纵横”的记载，笔者更倾向于此文作于咸丰八年（1858）。

常言道，为官一任，造福一方。文晟在任内“任事精勤，不辞劳瘁，又增城浚池，力办团防以捍卫州民”。咸丰初年，曾主持纂修《嘉应州志增补考略》四十卷。咸丰九年（1859）二月，太平军围城时，文晟率众极力守御，终因寡不敌众，力竭遇害，后赐谥“壮烈”，嘉应州设专祠奉祀。

文星瑞作为长子，长年随侍父亲左右，参赞机宜，对父亲的施政方略多有襄助。据光绪《嘉应州志》卷三十一《寇变》记载，咸丰八年（1858），文星瑞曾招募潮勇数百，协助其父亲平定土匪王讨食四的叛乱，对梅州地区民生稳定多有用心。

“但愿杨枝一洒灌顶如醍醐，槁者立起僵者苏”，可谓句句真情流露，一代贤者的形象显现眼前。现今物阜民丰、社会安定，我们重温这篇诗歌，回首那段尘封的往事，是对往者的追思和纪念，也是对现今美好生活的珍视。